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阴晴万壑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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阴晴万壑殊
——何岳虹的艺术行旅
文/龚正向
    2012年,我在一个朋友的工作室里初次见到何岳虹的山水画,激赏不已,兴冲冲地推荐给好几个画友。几年下来,我和岳虹成了无话不谈的哥们儿,对他的创作也有了一些了解。在陕西艺术圈里,何岳虹是公认的奇人,亦是公认的趣人。在他身上蕴藏着一些让人惊异、令人费解、自相矛盾的潜质。岳虹有硬汉的体魄和酒量,却长了个娃娃脸,大脑袋上扎根小辫子,乍看不协调,看惯了又恰到好处,移易不得。岳虹来自陕北农村,有陕北口音而无农村气息,满是都市青年的感觉。岳虹读大学时学人物画,时常背了画具,到大雁塔广场给人画像。他口才好,造型能力强,为人又热情,画了几年肖像,不但解决了学费和生活费,还积累了实践经验,结交了大批朋友。四海之内,皆兄弟也,这句话最适合岳虹。岳虹多才多艺,经常跑到剧组去弄个角色,过一把瘾。唱起陕北民歌来,尤其地道。有一回我介绍他认识一位美女,美女赞他画好,岳虹一高兴,说那你还没见识我的歌喉,比画还要好呢!美女就觉得他不谦虚了。其实岳虹说的倒是实话,当筵高歌,对客挥毫,原是他的本色。狐朋狗友相厮混,岳虹要是没来,气氛可就不够热烈了,这也是人格魅力的表现。
    这几年,我对何岳虹的创作比较关注,在观念、题材、角度和手法方面,经常一起探讨和交流。岳虹有开阔的文化视野,富于创造性和激情,通过对岳虹艺术观念和创作实践的解读,可以使我们更深入地评析他的画作,也可以使我们对青年画家创作中的一些基本问题有更深入、更切实的了解和认识。
    很多画家刚一开始学画,即术业有专攻,目标明确,终身不改。何岳虹则不同,他在美院读书时专业是人物画,对以素描为基础的西画写实造型极为熟悉,同时勤习书法,对汉画像石、画像砖和唐代寺观、墓室壁画悉心研究,临摹了历代人物画中的经典作品,顾恺之、吴道子、阎立本、陈洪绶、任伯年等人的作品都有涉及。正是由于深厚的文化积淀和过硬的专业素质,他曾受邀为好几部历史剧创作背景和相关作品,为各地的寺观创作各类题材的壁画,给一些酒店和民宿复制现当代人物画经典作品。我曾看过他的这类作品,笔法细密,规范森严,色彩曼妙而柔美,很是喜欢。而岳虹一笑置之,说了个“俗”字。他之所谓俗,我想应该有两层涵义,其一是审美层面的,虽是经典和名作,太熟则俗;另一方面,仿拟临摹之作很难有原创性,既不能言志,也不能抒情,在急于创作的艺术家眼里,自然是“未能免俗”了。岳虹这五六年也画了很多花鸟画,尺幅不大而逸兴遄飞,在传统与自然之间,在笔墨与物象之间,进行实验和探索,兼有写意趣味和现代水墨的感觉,寄托着画家的兴会和才情,受到了广泛的好评。
    最近几年里,何岳虹的山水画声誉鹊起,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。他不止一次和我说过,他不想只做一个靠画技谋生的人,而是想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画家。在我看来,这种理想对何岳虹绘画的影响具体表现在两个方面。首先,创作的重点由人物画向山水画逐渐转移,这种转变可能在五年前已经开始了。我们经常说画如其人,岳虹的山水画取境高远,气息纯正,格趣与意蕴俱臻上品,弥漫着传统山水画的宇宙意识。山水画虽有悠久绵长的文脉,创作与品鉴的标准相对恒定和明晰,但由于笔墨语言的完美程度和文化内涵的丰富性与经典性,要有真正意义上的突破却极难。岳虹迎难而上,侧重山水画创作,看重的正是山水画贴近艺术本体的一面,比如,受非艺术因素的干扰相对较少,与传统文化的亲缘关系,烟云供养对心境的淬炼与调适,重积累而不求速成的治学门径等等。这一切,显然与他“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画家”的追求更为契合。
    然后是由青绿向水墨的转变,在过去十几年里,何岳虹画过大量的青绿山水,对青绿山水的历史脉络做过详尽的梳理。他曾经说过,展子虔的《游春图》是青绿山水中的文人画,看似稚嫩荒率,不足处实是得意处,大小李将军的作品有台阁气,王右丞没有可信的作品传世,但从画史记载和其他方面的资料判断,其青绿必有佳趣,文沈以后,趋于工致,文人气也日渐浓厚,但在意趣和手法方面已经没有生气,难以突破了。岳虹钟情于水墨,的确付出了一些代价,因为对于习惯青绿山水的他,很多东西是要从头开始的。青绿山水的制作性和水晕墨章的书写性,如何取舍,如何协调,是一个破费斟酌的事情。岳虹的执拗,给人舍大道而不由的感觉。实验常有不如意处,我看过他一些水墨画,觉得不如以前的作品均衡和稳定,但岳虹坚定不移,认为以前之所以均衡,之所以稳定,看上去完美,其实是亦步亦趋、唯求中式的结果,创作主体的内在需求没有获得充分的表达,很多时候甚至是压抑的,也就谈不上独立性和原创性。艺术创作的本质在于创化独立的艺术生命,唤醒和呈现主体的内蕴与心象,工具、材料、对象和语言,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有其规定性和独立性,但在创作实践中毕竟处于从属地位,在不断地寻觅、改造和尝试中,最终会统率于心象。因此,岳虹的山水画能够呈现出今天这种厚重奇崛、堂庑阔大的艺术风貌,是和虔心探道的心性分不开的,在他的艺术创作中,这是一切的前提。
    体察何岳虹的艺术探索和创作实践,让我感受最深的,还是中国画论中的一个基本命题——画品与人品的关系问题。众所周知,画品即人品这个提法,在有些人眼里可能是不容置疑的金科玉律,在另一些人眼里也可能是迂腐不堪的老生常谈,但在岳虹的创作历程中,我们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人品(人生阅历、艺术取向、美学性格等等)对画品(境界、格调、趣味等等)的决定性作用,岳虹的画作是阔大的、激情的,同时又是雅致而微妙的。画境如此,既是人生境界的外化,也是内心体验的投射。
    岳虹和我论画谈诗,多在长安城里,后来拜访终南山下的大岳堂,方知别有洞天。关中民俗博物院近邻,有小院数椽,院里一株桂花,敧侧横逸,又有沙果树,偏也不甘寂寞,硬要和桂花争着长。岳虹自己搬砖,弄了个鱼池,看鱼儿倏来倏往,自得其乐。酒阑人去,四围阒寂,坐到屋顶上,山风如溪流般贯注每个毛孔。我心里就想,有这样的好去处,欲为俗士而不可得矣。到了大岳堂,也让我看到岳虹遗世独立的一面,文人心里永远住着一个隐士,岳虹深爱魏晋以来的山水和玄言诗,又和各地寺观的高僧大德多有交往,有恬退淡然的情怀,原是很自然的事,这种情怀在他的画作中也时有流露,令人欢喜。
    作为一个有才情、有追求的青年画家,岳虹正处于一个非常关键的时期,享受着多方面的机遇,也面临着多方面的挑战,艺术行旅与人生之旅同其甘苦。一千多年前,王右丞过终南山,有“阴晴万壑殊”的名句,今特拈出与岳虹共勉,希望他在勇猛精进的同时,保持云淡风轻的超脱心态,无论春和景明,还是风雨如晦,都能视为造化的恩赐。
记者:武美云
编辑:高雨露